金牌背后的运动医学

敖英芳教授正在为女排运动员冯坤做检查。

多年来，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的医务人员已经形成了定期“下队”的习惯。照片分别为医生为自行车运动员、女排运动员、体操运动员和赛艇运动员进行检查治疗。本组照片由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陈文庆提供

　　在伦敦奥运会开幕前夕，我们独家采访了刚刚从英国考察归来的国家奥运医疗专家组副组长、中华医学会运动医疗分会候任主任委员、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所长敖英芳教授，请他介绍运动健儿在训练比赛中的伤痛困扰和医学保障，以及由此发展而来的朝阳学科——运动医学。

 

　　运动医学  同圆夺冠之梦

　　发端于为运动员保驾护航的运动医学，其本身的发展也常在运动员的拼搏中获得突破。一位著名的举重运动员胸腰部有四个椎板骨折，当时大家都认为他的运动生涯就此结束。可这位运动员在医学专家的指导下，通过科学的腰肌训练和治疗康复，不仅照常参赛，还接连6次打破了举重的世界纪录。这无疑给运动医学研究指出了新的方向。自此，举重、体操、足球、羽毛球等因伤病困扰的运动员都被开了训练和比赛的绿灯，运动生涯延长了，不少人还拿到了世界冠军。

　　一位著名运动员因意外造成颈椎第一节脱位达9毫米，全身瘫痪。一般情况下，这种损伤必须手术治疗。可在几十年前的医疗条件下，其手术风险不容忽视。左右为难之际，我国运动医学的奠基人曲绵域率领专家组经过反复分析、论证，最终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用牵引和石膏固定法，几个疗程下来，这位运动员奇迹般地康复了。

　　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第一任所长曲绵域教授总是说这样一句话：我们运动医学医生的成功是运动员拼出来的，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为我们提供了研究实例。现任所长敖英芳教授说，曲老的这句话体现了运动医学的特点，治疗与康复过程中运动员凭借他们超出常人的毅力与耐力，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而这一过程也让医生们从中获得新的启发。因此，建所50多年来，每周业余时间坚持到各个运动队去了解运动员的伤痛、提供治疗即“下队”，已成为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每个成员的必修课。

　　医生判断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2002年美国盐湖城第十九届冬奥会举办前，围绕中国女子短道速滑队主力队员大杨扬能否继续训练的问题，医疗队专家组成员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原来多年的高强度训练，已经导致大杨扬踝关节韧带出现了慢性劳损，不少专家认为出现部分撕裂的韧带已无法承受高强度训练，一旦在赛前、赛中这个关键时期出现突然断裂，后果不堪设想，因而纷纷建议她减量甚至停止训练。而这对于多年苦练即将走向赛场的运动员而言，无疑是难以接受的。敖英芳教授也对各项检查结果进行了仔细分析，结合临床经验反复论证，最终认为还可以继续训练和比赛。事实证明，劳损的韧带“挺”过了难关，支持着大杨扬在短道速滑女子500米决赛中，最终以44秒187的成绩问鼎冠军，实现了中国冬奥金牌零的突破！

　　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敖英芳教授总是感慨良多。他说，往往在关键时刻，医生稍稍保守一些，把病情估计过重，就有可能遏制一个世界冠军的诞生；反过来，如果稍稍注意不到，没有给予治疗，继续的训练和比赛就很有可能给运动员带来严重损伤，这将会毁掉一名运动员的运动生涯。也正是这种巨大的压力，令运动医学有时候显得魅力十足。

　　关节镜  高速发展的“助推器”

　　除大杨扬遇到的那种慢性运动创伤外，运动员还经常会遭遇急性损伤，如韧带断裂、骨折、关节扭伤及软骨损伤等。这类损伤多由场地、技术、意外或比赛训练中暴力对抗所致。由于急性损伤常伴随解剖结构的改变，因而手术是最主要的治疗手段，而关节镜技术正是近年推动运动医学手术技术快速发展乃至广泛应用于百姓的最主要的动力。

　　据敖英芳教授介绍，和普通患者相比，运动员受伤后往往需要更快的康复，以便早日重返赛场。可惜的是，早期的开放手术后，手术本身所造成的巨大创伤往往使运动员不得不长时间甚至永远告别训练场，因此更加微创的关节镜问世之初就受到了运动员和教练员的热烈欢迎。目前共有120多位国家级运动员经手术治疗后顺利重返赛场，其中曾获得雅典奥运会和北京奥运会柔道冠军的冼东妹在关节镜手术后，再创佳绩夺得冠军。

　　另一方面，关节镜也是运动医学用于普通患者最普遍的技术，目前约有95%的急性关节损伤可通过关节镜治疗。随着参与健身运动的百姓逐渐增多，必将有更多的百姓从中受益。以北京大学运动医学研究所为例，目前每年可为8.6万名以上的门诊患者提供医疗服务，完成5000例以上的运动创伤手术。反过来，大量的临床病例也推动了他们在运动员劳损性伤病、软骨损伤与修复、韧带断裂与重建、组织移植和细胞移植、基因治疗等多个方面研究的深入，如今均已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运动内科  神秘的待开发领域

　　运动医学是一门医学与体育运动相结合的综合性应用科学。原联邦德国运动医学专家霍尔曼认为，运动医学发源于中国。中国从古代开始，就有了医学与体育的结合。公元前1000年左右，先后出现了导引、按摩、达摩祖师十八罗汉手、五禽戏等各种养生术，被称为古代运动医学，这其中不少技术演化成了今天的运动内科学。

　　敖英芳教授介绍说，运动员要想在比赛时达到最佳运动状态，平时能否最大限度地获得休息也至关重要。比如他们的肌肉尽管可以刚劲有力，平时却软得像棉花；他们的心率在比赛中可以迅速跳到100多下，平时每分钟仅跳动四五十下等。这些改变可以帮助运动员在平时尽量保存更多的能量，让心肌、骨骼肌得到最大限度的休息，做到有张有弛。如何让运动员每个关节、每块肌肉、每个系统都能够调节自如，做到“站起来就能跑，坐下就能睡”的状态，正是运动内科医生和研究人员孜孜以求的最终目的。

　　与此相对的是大量高强度的训练，也对运动员的各种生理功能提出了额外的挑战，甚至产生不良影响，如运动员心脏病、运动员高血压、运动员高血脂、肾脏损伤以及女运动员的生理周期紊乱等。此时就需要更为专业的运动内科医生不仅能够进行干预治疗，还要保证运动员的运动成绩不会因治疗而下滑。

　　对于运动内科的深入探讨，还可以在大型比赛期间帮助运动员调整到最佳状态，在赛时将伤痛的影响降到最低，将竞技水平发挥到极致。而对运动员这一特殊群体的研究，也必然加深人们对人体生理病理的理解。敖英芳教授介绍，目前美英等发达国家都格外重视这一领域的研究，但国内对于运动内科乃至整个运动医学的专项投入都还相当有限，这明显阻碍了我国学者开展深入研究的步伐，应引起人们的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