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篇语
“90天摘下眼镜”,“零运动,零节食,月瘦20斤”,“吃半年药,长高8厘米”……寒假到了,以学生为消费群体的商业、产品广告逐渐火爆起来,其中不乏诱人的宣传内容。利用假期解决孩子的健康难题本是家长的美好初衷,但密集宣传、“神奇疗效”背后可能隐藏着不少猫儿腻。寒假前,本报记者通过现场暗访、咨询专家,为您揭开不法商家设下的“健康陷阱”。
寒假来临,不少中小学生家长收到近视治疗机构的营销短信,声称“应用贝茨物理疗法,免费体验治疗,30分钟提高两行,90天摘下眼镜”。有些家长不禁动心:孩子的近视有救了?要不趁着寒假治治试试?
通过暗访北京某青少年视力提升机构和某视觉训练中心北京某实体店,咨询眼科专家和相关部门,记者担心,家长们的美好愿望恐怕又要落空了。
不检查、不解释、无批号、不退款
眼部检查,是诊治近视、配眼镜的必经环节。但在视力提升机构和视觉训练中心治近视,并没有眼部检查这个步骤。
在北京市北三环中路一个三层小楼里,两间办公室总共不到20平方米。去年12月21日上午,当记者走进上述青少年视力提升机构时,没看到正在治疗的孩子或前来咨询的家长。得知记者想要咨询,办公室内唯一的工作人员拨通了一个电话,让记者与电话那头的“眼科专家”沟通。
“你多大了?裸眼视力是多少?什么时候患的近视?戴眼镜几年了?”听了记者的回答,电话那头的“眼科专家”就作出判断,“我们的仪器能改善你的近视”。而在一家视觉训练中心,年龄被作为能否治疗的唯一判断依据,“成年人治不了,18岁以下的孩子都能治”。
在那家视力提升机构,工作人员介绍仪器时非常流利:“这是国产的频谱仪,能刺激眼底黄斑区、促进细胞再生。那是从美国进口的博视顿视功能训练仪,使患者不停地看远看近、放松眼球。”当记者追问什么是频谱、黄斑区在哪儿、能促进什么细胞再生时,她顿时面露难色地说:“不太清楚。”在那家视觉训练中心,滔滔不绝介绍仪器治疗效果的工作人员被记者问及治疗原理时,只说了句“你没有专业知识,说了你肯定犯晕”,就转移了话题。
“这些仪器有产品合格证、产品注册号和使用说明书吗?”在那家视力提升机构,记者问。
“没有。”工作人员回答。
在那家视觉训练中心店内,记者看到其售卖的视觉训练镜,打的是自己的牌子。事后,通过查询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网站,记者发现,频谱仪和视觉训练镜均未经国产医疗器械注册,博视顿视功能训练仪也不在进口医疗器械之列。
记者还发现,两家机构在广告中都承诺“无效退款”,但都要求顾客先交钱,又不签任何协议。当记者质疑“不签协议如何保证无效退款”时,工作人员只给出了“治疗肯定有效”的模糊回答。
眼科专家:贝茨视力训练法无依据
“在这儿治疗的孩子很多,有的近视1000多度。”记者蹲守那家视觉训练中心时,一位刚带孩子做完治疗的家长对记者说。既然生意如此火爆,难道这里真有治疗近视的绝招?
记者了解到,包括该视觉训练中心和那家视力提升机构在内的绝大多数近视治疗机构,都声称仪器模拟了“贝茨视力训练法”。这种训练法由美国眼科医生贝茨于1885年提出,其主要观点是:通过手掌按摩、眼睛位移运动等视觉训练放松眼球,能使屈光不正消失、恢复视力,不仅适用于近视患者,而且对远视、斜视、弱视、散光都有效。
对于这种被近视治疗机构形容为“颠覆传统观念,带来近视治疗革命”的“训练法”到底如何评价?记者联系了北京的一位儿童眼科专家,他表示没用过这些仪器,不方便评价。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眼科专家表示“从没听说过这种疗法”,但可以肯定的是,“近视、远视、斜视、弱视、散光的病因是不同的,同一方法绝不可能对它们都起效”。
在记者对上述视觉训练中心的仪器进行简要描述后,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这位专家逐一作出了分析:一条直线上的数十个灯来回闪烁,孩子盯着发亮的灯看远看近,“类似于打羽毛球、做眼保健操,对缓解视疲劳可能有一定作用”;电脑屏上镶嵌着一些小灯,孩子随时盯着闪亮的灯看,“有点像弱视的后像疗法”;配戴凸透镜和多棱镜集合而成的视觉训练镜,“就像带上一个老花镜,做雾视治疗”。
那仪器能否起到治疗近视的效果呢?专家回复说:“仪器多少有一点科学道理,但只有通过大规模临床试验,才能验证是否安全有效。而且就算有效,也只能是通过放松睫状肌,改善睫状肌痉挛造成的度数较低的假性近视。真性近视产生的病因尚不明确,医学界对其根本没有一种有效的治疗方法。”
专家还强调:“从假性近视过渡到真性近视的时间非常短,很容易错过治疗时间,并且辨别假性近视和真性近视,必须到医院做医学眼科检查,一般的配镜验光无法实现。”
在上述视觉训练中心,治疗1次要150元,买一副视觉训练镜2580元,如此高的治疗费用仅仅带来类似“打羽毛球、做眼保健操、戴老花镜”的效果,这样的性价比值不值,家长或许要掂量掂量。
视力提升机构未经工商注册
记者观察到,所暗访的视力提升机构和视觉训练中心均没有《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那这些新兴的近视治疗机构到底属于什么性质?应该由谁来监管呢?
由于两家机构都位于北京市海淀区,记者首先电话咨询了北京市海淀区卫生局医政科。该科工作人员答复:“只有医院、卫生院、诊所、门诊、卫生室、急救站等才属于医疗机构。这类视力提升和视觉训练机构不是医疗机构,不在卫生局的管理范围内。建议你去咨询北京市海淀区卫生监督所。”
于是,记者拨通了北京市海淀区卫生监督所的值班电话。一位工作人员说:“卫生监督所主要查处两类问题,一是医疗机构违法违规,二是非法行医。如果要举报两家机构非法行医,必须提供其从事医疗行为的证据。”可单凭记者描述的治疗仪器、治疗方法等信息,“很难认定它们从事医疗行为”,因为“大多数医疗行为都应用药品、注射器或某些常见的医疗器械,用不属于医疗器械的仪器提供物理疗法很像做康复、保健,而不像治疗”。
随后,这位工作人员又提醒:“如果两家机构在广告或与患者签订的协议中,运用‘治疗’、‘治愈’等字眼,承诺达到某种治疗目的和效果,也可将其视为从事医疗行为的依据。但它们往往会打法律法规的擦边球,规避监管。”果然,除了不与患者签订协议外,记者发现,上述两家机构的广告均用“提升”、“改善”、“恢复”等语义模糊的词汇,代替了“治疗”、“治愈”等绝对化语言。
如果卫生部门没有监管依据,那工商部门是否具有管理职责呢?在北京市工商局网站,记者没有查到两家机构的工商注册信息。之后记者咨询北京市工商局企业监督管理处,一名工作人员说,用不用注册要由工商管理机构调查其是否存在经营行为,不能以记者的描述为依据,而且“通过仪器来提高视力,普通人都能判断属于治疗行为,卫生部门理应监管”。
看来,性质不明确、未经工商注册的两家机构尚处于“监管真空”之中。那么,此类近视治疗行业的正常秩序该如何保证?谁又能为青少年的视力健康保驾护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