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生存状态是指伤后病人长期处于无意识状态,对外界缺乏认知反应,但有明显的觉醒与睡眠周期,自主呼吸及心跳功能正常,脑干功能存在,但丧失自我生存。
这样的病人长期处于昏迷状态,生活完全依靠家人的护理才能继续,家属的耐心及家中的经济条件直接关系到病人的生存质量。
在有耐心、经济实力尚可的条件下,病人在病后的一年、两年、甚至更多年之后,仍有可能活出当初在医院时的样子。而如果病人家中没有足够的人力及经济基础做支撑,久而久之,各种不良并发症就会相继出现。
这样的病人改变的往往是一家人的生活轨迹,长期身体及心理上的煎熬,常常使他们感到身心俱疲。
如果能够选择,这些植物生存状态下的病人,是否还愿意继续这样拖累一家人的幸福,毫无质量地生存下去呢?
卷土重来的脑出血病人老李
住在重症监护病房的老李,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了。同一间病房,相邻的病床,如果他是清醒的,对这个地方,他应该不会感到陌生。而如今“故地重游”的他,对这个本该熟悉的地方,依然没有任何预示清醒的反应。
老李的年龄并不算大,刚刚退休在家,还没来得及享受自由带来的快乐及儿孙绕膝的天伦,就毫无知觉地躺进了医院。
第一次住进医院的老李,病情来势汹汹,没有给任何人留有可以选择的余地。医生第一时间为其做了“开颅血肿清除”手术,为了缓解术后脑水肿带来的压力,医生同时还为其去了骨瓣。手术暂时保住了老李的性命,而他却再也没能醒来。
术后一个月,昏迷中的老李无论从哪个方面进行评估,都依然没有任何要苏醒的痕迹。而这时,老李怀孕中的儿媳妇也到了即将生产的时候,在医院日夜守护老李的妻子与他家中、医院两头跑的儿子商量后一致决定,把老李接回家继续照顾,这样可以减少家中两人需要照顾的压力。
老李回家的时候,身上带有三处管道,其中有颈部帮助排痰的气管切开导管,鼻部帮助进食的胃管,还有下身帮助排尿的导尿管。老李的家人根据在医院看到的、学到的以及出院时护士给交代的注意事项,在家中对老李开始了力所能及的照顾。
一年的时间,老李的妻子与儿子没日没夜的24小时轮流守护着他。一天四次鼻饲,两小时一次翻身,随时进行吸痰,每日一次擦身及尿道口清洗。为了能够更好地对老李进行照顾,也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老李的儿子在这一年之中没有上过一天班。
由于家人照顾得当,再次住进医院的老李在我们看来并没有消瘦很多,身上也没有一处压疮,白白净净的脸上写满了妻子与儿子的艰辛。
老李的妻子告诉我们,老李这次发病被送来医院的时候,她是反对的,她对儿子说:到了医院,即使有幸逃过了这一劫,不还是一样毫无尊严地活着吗?一年多的时间都这样过来了,难道卷土重来会有奇迹发生?
但家中唯一的儿子不同意妈妈的说法,他坚持要把再次发病的爸爸送到医院,他认为,到了医院即使不能有个好的转轨,但只要自己尽力了,就没有遗憾。爸爸虽然没有意识,但他也是一条生命,让自己眼睁睁地、不采取任何干预措施地看着这条生命慢慢地越走越远,他作为儿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就这样,老李又一次地来到了我们医院,一场与死神搏斗的战争也再次拉开了序幕。一家人中虽然辛苦忙碌,但这种早已习惯的生活模式也再次被打破。
如果可以选择,老李是否愿意再次走进医院呢?
意外受伤的年轻人小梁
小梁是因为酒后骑电动车不小心摔倒导致的头部外伤。
按道理来说,年轻人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摔个跟头应该不至于这么严重,可意外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巧。
原来,在车倒的刹那,小梁的后脑勺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当场昏迷,被路人发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脑疝,医生在第一时间为其做了“开颅血肿清除手术”,同样的,为了减轻术后脑肿胀引发的危险,医生也为其去掉了一侧骨瓣。
术后的小梁虽然病情渐趋稳定,但是一直未曾从自己那个未知的世界醒来。无论陪伴在他左右的妈妈及妻子怎样用尽办法的呼唤,他都一如既往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让人欣喜的反应。
在长期的接触里,我们对这个极不容易的家庭有了大致的了解,同时,对他的母亲及妻子有了更多的同情与心疼。
小梁的母亲是一位特别善良、憨厚老实的女人,她年纪轻轻守寡,一人把小梁拉扯到娶妻生子,还没来得及享受天伦,却又承担起了照顾昏迷儿子的责任。
小梁的妻子也是一位寡言少语、老实本分的女人,她把自己还不满两岁的儿子放在了一个表妹家里,自从小梁受伤住院后就再也没有回家见过儿子。
两个女人日夜轮流守护着小梁这个共同的亲人。在护士忙得团团转的日子里,她们总能等到护士停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从没有对医生护士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在护士为其进行健康宣教或者做完一项操作之后,她们也总能礼貌地说声谢谢。
她们的善良也表现在婆媳相处之上,小梁的妻子担心年纪大的婆婆受不了长期的煎熬,在自己忙得过来的时候,总是让婆婆能多休息一会就多休息一会儿,以弥补熬夜对老人身体带来的伤害。
更让人感到心疼的是,两个女人除了在承受小梁病情带来的精神及心理压力之外,也在为小梁的医药费犯着难。
原来,小梁为了能多赚些钱改善家中拮据的经济状况,前两年把自己的户口签到了边远地区城市,在那个地广人稀的地方,搞起了种植。由于户口不在本地,他没有参加农村合作医疗,所有的医疗费只能靠家庭来承担。他这两年赚的那点儿钱,在这些天里早已花的所剩无几。
接下来后期康复所需要的费用,她们还不知道从哪里去弄。
看着两个女人整日愁眉不展,我们的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
都说好人会有好报,都说上帝在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开启一扇窗,而这两个不幸中的女人,她们的那扇窗又在哪里?
如果昏迷中的小梁有知觉,如果他能够选择,他是否忍心看着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为自己这样受苦呢?他是否还愿意继续这样生存下去?
后记
植物生存,一个脑损伤后永远也脱离不了的话题,它给自己带来不幸的同时,往往还改变着一个家庭的命运。
琼瑶说:“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愿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
是啊,活着的时候,活出生命的精彩,到离去时,如一片片飘然落地的雪花,无声无息。如果能够选择,不给家人添麻烦,不让自己无尊严。
如果用满身管道换来的只是一个躯壳,毫无质量可言,同时还要陪上最亲的人宝贵的时间,那还不如飘然落地,化为尘土。这样对于病人及整个家庭来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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