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区医院的生存尴尬

□首席记者 闫 龑□

日前，多家网络媒体曝出，山东省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西院区发生“集体拉横幅”维权事件，全体职工给市政府写了联名信，抗议“工资待遇不公”“同工不同酬”。记者近日实地采访后发现，西院区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之下依然暗流涌动。

合作开始

医院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进西院区，记者看到，在病房楼外墙上，“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西院区”的招牌十分醒目。楼下宣传栏里还张贴着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专家信息。病房楼里，一楼的急诊加床让楼道变得十分狭窄，行人不得不侧身通过。

作为二级甲等医院，西院区现有床位300张，医务人员500余人。据记者了解，西院区的前身是济宁市市中区人民医院。2010年12月，市中区政府与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签署联合办院协议，市中区政府以区人民医院为联办平台，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派驻管理团队和技术团队全面管理。双方协议明确，联办医院的二甲医院权属关系及公益性质保持不变，仍属政府办非营利性医疗机构；联办医院冠名为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西院区，实行经济独立核算，自负盈亏，联合办院时间为10年。

两年前，济宁市行政区划调整，市中区与任城区合并，市中区人民医院就此更名为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西院区暨任城区人民医院。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联办让西院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托管前，这家医院已经揭不开锅了，4个月没给职工发工资，大冬天连暖气都没有，住院病人一共不到20人，医药公司跟医院交易都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怕医院倒闭，收不上货款。”

联合办院后，济宁一院的管理团队进驻。如今，西院区不仅病床基本住满，5年间出院病人也增加了4.5倍，门诊量翻了一番；职工工资总额由托管前的542万元涨到去年的1100万元；医院总收入从2011年的1100万元涨到去年的9000万元。

矛盾产生

血液科人员高收入成导火索

到今年12月，联合办院正好5周年。就在此时，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西院区的职工集体上街维权，抗议“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派驻的医生平均每个月绩效奖金能拿到1万元，而我们的绩效奖金只有1000多元”。

不过，上述知情人士告诉记者，集体维权表面上是要求“同工同酬”，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今年5月底，济宁一院向任城区政府提出了解除联办合同、从任城区人民医院撤离的申请。

这位知情人士说，双方关系急转直下的导火索是西院区经济效益最好的血液科。

据介绍，合作之初，为快速提升西院区的业务水平，济宁一院将自己的血液科整建制搬到了西院区，所有医护人员均来自济宁一院，人员绩效工资按照济宁一院的绩效考核办法计算，参照的也是三甲医院工作量的标准。这一做法也符合双方签署的协议规定：所派管理和技术人员的工资、奖金以特殊津贴形式与济宁一院同级人员保持同一水平。

然而，同一屋檐下采取两种不同的分配体制，却给西院区职工带来了巨大的心理落差。另一位知情人说：“大家认为，在同一个院区工作，收入却相差好几倍，这不公平。而且上级医院是来帮扶大家的，可血液科根本就不让大家插手，也不合理。”

据记者了解，血液科共有89名医护人员，创造了西院区一半以上的业务收入。从床位使用率来看，2011年～2015年10月，血液科的床位使用率分别是111%、112%、116%、111%、121%，而区医院原有床位使用率只有64%、87%、89%、85%、81%。

“双方医务人员承担的劳动强度明显不一样，同酬确实没有依据。”上述知情人士说。

血液科一位负责人也告诉记者：“西院区原本没有血液科，技术人员短期内也培养不起来。两院在该科的医务人员一直没有交叉，所以也不存在同工不同酬的问题。”

进退两难

“独立发展结局肯定很不好”

在血液科快速发展的同时，西院区的其他科室却遭遇退化和萎缩。

“位于4楼的神经外科和普外科合并了，因为病人少。”西院区一位医务人员告诉记者，托管后，西院区内科发展不错，但外科相对萎缩了。“几乎没有购置过骨科手术器械，5年来也就是买过听诊器、叩诊锤之类的。此外，人员外出培训计划也搁浅了。这些都是‘硬伤’。”据介绍，现在骨外科已经萎缩到勉强开张的地步，科室业务收入大幅下滑。

西院区一位资历很老的医生认为：“济宁医院进驻后，对我们的负面影响也不小。”现在，西院区人员断层非常严重，很多骨干医生都已离职。如果济宁一院结束托管，那么西院区肯定会垮掉。

一些老职工也对记者说，医院原来的婆家“市中区”已没有了，如果再结束托管，那么西院区就好比大树上枯萎的树枝、手掌上生出的六指，非常多余。“再加上现在医院人心涣散，团队凝聚力差，社会影响力也不高，独立发展的结局肯定会非常不好。”

记者采访时，有一部分老职工得到消息：任城区政府已经决定，为提高西院区职工待遇，他们36%的档案工资将由区政府予以拨款保障。然而，老职工们认为，36%的档案工资算下来不过几百元，“我们的工资水平还停留在2003年左右，如果一个月只涨这么点钱，不足以激活职工的积极性”。

据记者了解，维权事件发生后，任城区政府第一时间与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进行了协商，济宁一院已经表态，血液科暂时保留，今后由学科带头人及专家重点帮扶西院区，努力将血液科发展成为西院区自身的强势科室。不过，济宁一院的人马要逐步撤回，暂定先撤回一个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