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妈妈头上的温柔一刀

□特约记者 宋琼芳□

　　保大还是保小？

　　张女士没有想到，这个宫廷肥皂剧里常见的问题，如今抛到了她的眼前。而她的眼前，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脑膜瘤的持续压迫，使她的视力逐渐下降。她一手抚摸自己的肚子，一手拉住丈夫。夫妻俩心灵感应似的对医生说：“如果能把孩子生下来，再难我们也愿意。”

　　这是不久前发生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真实故事。

　　■肿瘤与胎儿赛跑

　　今年40岁的张女士来自江苏省启东市。怀孕23周时，她觉得视力开始下降，从视物模糊发展到渐渐看不见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她来到当地医院，眼科医生对她的眼睛进行全面检查后，建议她到大医院检查一下脑部。

　　怀着不安与忐忑的心情，张女士来到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与此同时，她的视力不断恶化，刚入院时能看见人影，仅仅两天后，就只剩下光感了。检查结果显示，她的右额顶部存在一个51毫米×47毫米×52毫米的脑膜瘤。脑膜瘤虽为良性且位置不深，却处于大脑掌管下肢运动与视力的功能区。由于在怀孕时，胎儿会刺激人体各种生长素的分泌，肿瘤生长速度也会比正常情况下快很多——她必须立即接受手术治疗。

　　“就算我这辈子都看不到孩子的样子，我也要保住孩子。”张女士对该院产科副主任医师陆惠芳说，她不想放弃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而她的丈夫更心疼妻子，虽然也非常想要孩子，但他倾向于保住妻子的眼睛。

　　陆惠芳立即邀请该院神经外科、急诊危重病科与妇科专家共同会诊，制订治疗方案。神经外科主任楼美清详细查看磁共振图像后，决定为她进行全麻开颅手术。“我们要把大人和小孩都保住。”楼美清说。

　　■兵分三路“走钢丝”

　　“张女士的脑膜瘤，如果长在正常人身上，手术难度并不太大。但如果是怀孕33周的孕妇，手术难度会倍增。”楼美清说，“用麻醉药物可能会对胎儿有影响，抗生素和止血药的使用也有诸多限制。”他们根据张女士的情况，对麻醉药物的使用量斟酌再三，尽最大可能减少对胎儿的影响。

　　整个手术中，医生们兵分三路：麻醉科医生负责监测孕妇的情况，产科医生密切注意胎儿的安危，神经外科医生操刀开颅。

　　“我们考虑到瘤体的位置，加上孕妇处于多血质状态，手术中必然会发生大量出血的情况，所以术前就准备好了预案。”楼美清说。果然，打开颅骨后，大量鲜血汹涌而出。楼美清用准备好的明胶和止血海绵压迫周围出血点，然后逐步向中心出血点施压，迅速控制了出血。随后，他以精巧的手势，将肿瘤周围的神经和重要血管轻轻推开，以免其受到损伤，再用轻柔的动作将肿瘤“夹”出来。如同走钢丝一般，楼美清用5个小时完成了这“温柔一刀”，完整切除了肿瘤。

　　产科监测显示，胎儿胎心正常。术后，张女士的左眼很快能见到模糊的光线，随后她被送入重症监护室，进一步接受康复治疗。

　　■一起哭，一起笑

　　重症监护室之前很少收治产妇，尤其是像张女士这样的特殊情况，于是护理部特地向产科求助相关注意事项。

　　“手术刺激可能导致宫缩，脑组织水肿又必须消肿，我们当时一刻都不敢放松。”陆惠芳说，“病人也很紧张。偏偏越是怕的事，越是会来。”

　　术后一周，张女士出现流产先兆。她哭着拉住陆惠芳的手说：“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陆惠芳的眼睛也红了，握紧着她的手说：“放心，我们会全力保住宝宝。”产科医护人员轮流24小时严密监测，为她调整使用具有脑保护作用的安胎药物，和她的丈夫一起安慰她、鼓励她闯过难关。

　　在重症监护室及产科医护人员的精心照顾下，两周后，张女士的身体状况平稳了，顺利度过危险期。手术后1个月，怀孕38周的她经过楼美清等各科专家的会诊评估后，在产科接受剖宫产，一个活泼健康的男婴呱呱坠地。

　　抱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张女士容光焕发。“你看，我的头发长出来了。”她笑着对陆惠芳说。陆惠芳望着她那浅草似的短发薄薄地覆盖着头上的伤疤，不禁也温柔地笑起来。